第07版: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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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川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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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19年3月27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金川的白

 

◆袁瑛

春分的早晨,我在成都阴灰的天气里出发,赴一个450公里远的远方。

那个远方,叫金川。

此去,专为金川梨花。

跑那么远去看梨花?临行,我还在犹豫。

梨花在眉山,是不稀罕的一种。眉山市内有好几个丘陵乡镇,以种梨为主业,我曾多次去看过那漫山遍野的梨花。而要为一种烂熟的事物长途跋涉几百公里,金川的梨花啊,我怕我会失望。

成都到金川,这一截450公里长的线段,先在成都平原铺展,再挤进高山峡谷。

这样的高山,梨树该怎样生存?我在怀疑的同时充满好奇。

而率先鄙夷我起伏心情的,是进入马尔康后高山上一撮一簇一片轻盈灵动的粉红。这些轻粉,像蜻蜓收拢了翅膀停在乱石磊磊草木衰黄的山体上,声响大一点,就会惊飞它们。

这些粉红的花,是野杏子的花,野桃子的花。

它们像汇入海洋之前的溪流,像乐章的序曲,要引我坠入那梨花的深渊。

从马尔康到金川,只有96公里了。这96公里快得不可思议,心里还没有准备好,一块蓝底白字的“金川”界牌就从车窗外飞过去了。而梨花就在此时出现。出现得如此泾渭分明。

山明亮起来,天明亮起来,云朵明亮起来,树木明亮起来,空气明亮起来,连眼睛也明亮起来。而最明亮的是梨花。路两岸是梨花,河两岸是梨花,山上山下是梨花,屋前屋后是梨花。

仿佛要给梨花腾出生长的空间,从汶川到马尔康一直逼仄着公路的两岸高山,到金川后从河的两岸往后退了过去,退出长长的缓坡流到河里。这长长的缓坡上,便可以从容生长出入,房屋,梨树,山白杨。

山白杨绿得清浅而飘逸,跟水粉画里春天的树长得一个模样。是谁拿了画笔混合了“藤黄”和“三绿”两种颜色在一堆堆一团团雪一样白的梨花里飞快抹了一笔,又抹了一笔,再抹一笔,这里抹一笔,那里又抹一笔。

我在这浩荡的白面前失语了,我变成一个只有眼睛的人,浑身上下都长满眼睛。我的眼睛拿去看梨花了,我的耳朵拿去看梨花了,我的嘴巴拿去看梨花了,我的手和脚,都拿去看梨花了。

白色的炊烟从白色的梨花丛中飞起来,带着王冠装饰的藏寨,威武而庄严,金川被梨花淹没。所谓画里的美,便是金川此时的样子,是金川春天的样子,是金川梨花漫山遍野的样子。

对了,金川的梨花,是开在树上的。金川的梨树,是以乔木的样子生长的。金川的梨树,最古的,有两三百年的年龄了。

在金川的第二天,我问一棵梨树:

为什么会选择金川?

为什么只选择金川?

为什么你们在金川长成乔木?

为什么你们在金川如此繁茂?

为什么你们在金川这么白?

那棵梨树不理我。它高举着一树雪白的花朵去亲近头顶的白云,蓝天,还有阳光。我因它的无言而倍感冷落。我在和它对视的时间里被那白雪一样的梨花灼伤,被那种白灼伤。

我的问题是多余的。很多时候问题也就是答案。从问题到答案,没有答案。

梨花和金川,彼此互相命名。

金川的梨花,盛大,茂密,明媚,妖娆,而又安静,又独立,又端肃,又自持。噢,我是把它们看作了她们,要把这许多带着人的性情色彩的词语赋予它们。我在“它们”身上,加持了“她们”和“他们”。

金川的梨花,兼具男子和女子的优点,既阳刚又妩媚,以一种丰富而奇异的个性吸引得人坠落。而我是深深地坠落,坠落于一个白色的深渊。

从金川回来,眉山的樱花开得正盛。而我却再没有看花的欲望,像一个曾经沧海的人,所有对花的爱恋,都给了金川的梨花,给了金川那一树树的白。

作者简介:

袁瑛,中国作协会员,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曾获在场主义散文奖、冰心散文奖等,著有《落花人独立》《我是人间惆怅客》《此情深处近无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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