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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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动物的“前世今生”
《出塞书》:面向广阔之境的精神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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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9年11月27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出塞书》:面向广阔之境的精神远征

 

◆成向阳

《出塞书》是广西作家梁晓阳继《吉尔尕朗河两岸》之后的又一部新疆题材作品。与《吉尔尕朗河两岸》这部侧重描摹新疆伊犁自然环境风光与民族风情的散文集不同的是,长篇小说《出塞书》显得更为辽阔、丰富而密实。它犹如厚厚一叠斑驳而沧桑的历史照片,在塞外之光的照耀下,随风纷撒在从广西小城到新疆伊犁漫长而艰难的道路上。这道路既是空间的,亦是时间的——1960年以来的50多年中,几代人因他们遭逢的人生苦难、因他们深埋在世俗之中的理想,与新疆天山脚下、吉尔尕朗河岸边的新源老马场结下了难解之缘。

而一部充满强烈命运感与精神能量的《出塞书》,写的正是这些“在苦难、世俗与欲望中仍不忘追求的人”的故事。在这部书中,梁晓阳力图以他15年饱含着情绪力量的“出塞”,以他的文学之手,坚忍而执拗地解开笼罩在亲人们身上的命运谜团,并赋予他们和自己一种更为可贵的幸福、美满与自由。

这是一部期待已久的作品。之所以说期待,是因为梁晓阳此前出版的《吉尔尕朗河两岸》,已在读者心里播下了一颗诱惑的种子。在那部同样厚实的散文集中,他让那些生活在老马场里的亲人命运故事稍露峥嵘,却并未一一展开。命运女神纠缠起来的线团还需要更持久的寻索、分解与展示,他把这种使命留给了这部《出塞书》,以宏大的视角在辽阔的地域和漫长的时间轴上呈现出一代代“出塞者”辛酸沉郁又不屈不挠的生命轨迹。

作为一个普通读者,这部65万字的作品最让我感到惊讶的,还是作者在“出塞之旅”上15年如一日的痴迷与执著。这种虔诚的投入在我看来,已近似于信徒面向圣地的朝圣。一个深受文学感染并被文学深刻影响与塑造的广西小城青年,以面向遥远新疆的反复“出塞”行动,虚构并提升了他的整个人生。15年中,他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地一年又一年挤压着自己的文学细胞,直到它胀痛、出血,结成斑斑一部大书。

从这样的行为里,我看到的是既属于梁晓阳自己又属于中国作家的一种文学精神。即一个作者一旦认定自己的文学疆域,便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个世界走过去,经营、塑造并与之同化,孜孜以求,成其大功。这样可贵的文学精神,在浮躁气息弥漫的当代文坛,无疑具有鼓舞人心的意义。

在《出塞书》这部长篇小说里,梁晓阳以非虚构的真实素材展现出来的命运感和强大精神力量令人震撼。在他笔下,上世纪60年代,年轻的岳父岳母,和他们身边那些从广西、四川甚至安徽、湖南、河南被迫盲流至新疆的“出塞者”,以及“我”这样在1990年代卑微而屈辱地生存在南方小城的世俗之中,饱受地域陋习与现实压力挤兑而不忘文学理想并愤而西行的“出塞者”,都让人看到了时代与命运的奇诡与残酷,以及人在命运漩涡中挣扎、奋斗进而超越与解脱的崇高感。

尤其是岳母吕冰莹与岳父章泽州,这一对出身名门却在时代的漩涡中不得不亡命天涯的“盲流者”的现身说法,使小说在多声部讲述中获得了一种几台老留声机既各自叙述又互相印证的叙事效果,残酷而鲜活的历史场景、人在命运中的奔逐、挣扎与绝处逢生,都在这历史的袅袅余音中得以清晰呈现。

在伴随着感叹与唏嘘的阅读中,我多次强烈地感到梁晓阳对这种真实历史题材的处理手段是高明的。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再高明的虚构者,也是写不出书中那些富有特殊时代逻辑和地域色彩的对话的。这样的叙事效果,只能从真实中求来。从这样的意义上说,我愿意把梁晓阳的《出塞书》视为一部“非虚构小说”。

真正的“虚构”其实并不源于作家的凭空想象与臆造,它更多来自于生活对作家本人的感染、影响与塑造,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当作者选择了“出塞”这一行为,甚至当他产生“出塞”这一疯狂的想法之后,他的生活便已经被此后的命运“虚构”,而他对真实生活的书写在“虚构”之前事实上已经具备了“虚构性”。

之于这一点,我们可以想象,广西小城里的他,与来自新疆的妻子阿依的相遇、相识、相爱并共同的“出塞”,以及他后来决绝地偏离南方式的生活轨道,通过10年“转场”来追逐自己文学梦想的非正常生活,于常人而言,多么像一场虚构的黄粱梦。而这样的梦仍然可以算得上是一场美梦,而他的岳父、岳母、姨婆、舅婆以及更上一两代人的离奇、悲惨而始终在绝望中寻求着希望的命运,则更像是一场场噩梦。梁晓阳同时也是一个筑梦者,他以自己执著的文学经历,生生地把自己的生活筑成一场阔大辽远、神圣静穆又气势雄浑的出塞之梦。梦醒时,他身边放置的是厚达577页的一部《出塞书》。

在这本历时15年文学长跑而成就的巨著中,梁晓阳展示了一个成熟作家难能可贵的想象力、洞察力与表达力。他根植于生活的想象力决定了书中故事的曲折性和真实度;他由长期边疆生活中艰辛磨练出的洞察力,决定了小说所蕴含的人性和精神力量;而其纯熟、朴实又不乏睿智与幽默的语言表达力,决定了故事对读者的吸引与亲和程度。借助一支在历史与现实之间跳荡游走的笔,他不但写出了亲人们和自己在不同时代中饱受挫折又始终不放弃生活希望的命运感,又精准地写出了他们在遭逢生活绝境时鲜活而灿烂的生命状态。而新疆奇幻美丽的自然风光与新奇陆离的民风民俗,又使这部作品别具其他长篇小说中难得一见的美感。这一切,都值得我们在阅读中细致地加以体会。

惟愿梁晓阳在带来《出塞书》这匹庞大的文学巨象之后,能更为轻盈地书写,更为勇猛地创造,好在有一日于天山之巅,从自己盈满文学使命感的心胸中放飞一只更为圆满、美丽而皎洁的边疆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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