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张倩

一条洄游鱼，在江河的上游产卵，然后溯江而下，奔入大海迅速成长，再回到江河里。这是它们的一期一会，畅游于故乡和远方，完成洄游和繁育的天职。但这种再自然不过的过程，已经不会在长江白鲟身上看到。

日前，中国长江特有珍稀物种长江白鲟被宣布功能性灭绝的消息，再次将公众的目光拉向这群流域中特殊的群体——洄游鱼。从全球范围来看，它们的生存形势不容乐观。

全球鲟鱼面临普遍生存危机

为了应对挽救洄游鱼类和其他水产种质资源的生存现状，自2020年起，中国长江流域各地的重点水域相继进入为期10年的常年禁捕期。

人们开始意识到长江白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但纵观全球，包括白鲟在内，全球鲟鱼共有27种，其中85%（23种）濒临灭绝，63%（17种）位列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红色目录最高等级，被列入“极危”。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WWF（中国）淡水项目主任任文伟表示，“当前，全球鲟鱼面临着较为普遍的威胁。去年9月，我去欧洲多瑙河考察时发现，那里的鲟鱼生存同样受到来自过度捕捞、洄游通道受阻等多方面的威胁。在多瑙河下游和河口地区，即使当地政府或流域管理委员会正在加大力度禁止商业捕捞，但仍然存在不少违法分子为了高价的鱼子酱市场进行非法捕捞。总体而言，像鲟鱼这类洄游鱼的生存现状不容乐观，不仅需要学术机构和保护组织关注，也更应该引起更多公众的关注。”

对于洄游鱼的艰难处境，美国国家海洋大气局的第三代实用气象观测卫星NOAA首席科学家简·卢布琴科表示，必须扩大海洋保护区的面积，加强对保护区的保护力度，从而为洄游鱼提供一个可靠的避难所，提高他们的生存质量。

显然，各国政府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据世界自然保护联盟、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和美国国家地理学会共同发布的《2018年保护地球报告》显示，2018年全球海洋保护区面积已从2016年的3.8%增加到7%，各国领海内海洋保护区面积也从10.2%增至16.8%。报告认为，这表明各国政府正在努力实现国家承诺，推动实现联合国设定的2020年全球保护区目标。

但对于面积偌大的“海洋国度”而言，保护区能为洄游鱼类提供的保护还很有限。

以科学手段保证洄游通道畅通

即便不少国家正努力推进海洋保护区建设的进度条，但是2020年已经悄然而至，人们已经开始担心：哪个物种将会成为下一个“白鲟”？

“目前，有不少国家为了尽可能减少大坝对洄游鱼类的影响专门修建鱼道，以帮助洄游鱼顺利完成从下游到上游的溯游，但有些设施还是存在不少问题，比如鱼道较为狭窄，又或者坡度修得过大，过于陡峭，洄游鱼难以游过去。虽然他们做了很多尝试，但效果并不理想。当前，全球对洄游鱼的鱼道研究还是一个短板，有待加强。”任文伟表示。

近年来，由于原有产卵场的丧失、洄游通道受阻、水工建筑、航运和过度捕捞等诸多因素，野生鲟鱼种群数量不断下降。

任文伟强调，作为流域生态系统食物链顶端物种的鲟鱼，它的生存现状可作为衡量流域健康和活力的一把重要标尺。由于其来回溯游的特殊性，不应只考虑对其局部环境的改善，还应该从全流域尺度和鱼类的整个生活史的角度来考虑对它们的保护。

“首先，可以考虑加强江河与海洋的连通性，保持鲟鱼洄游通道的畅通。比如，地处莱茵河河口地区的荷兰正在尝试拆除一些不必要的海堤，或季节性地开通一些闸门，通过区域性系统规划为保护鲟鱼生息繁衍的栖息地。其次，在中上游地区，以科学手段加快恢复鲟鱼洄游通道的畅通。比如，水工建筑可以考虑为洄游鱼留出合适的洄游通道等。此外，可以尝试找寻替代的鲟类繁育地。由于目前洄游性鱼类的栖息地整体环境恶化比较严重，严重影响到鲟鱼生活，包括它们的繁育，如果能保护那些残存的产卵场，或者找到合适的替代区域，将会对挽救鲟鱼起到不小的作用。”任文伟告诉记者。

鲟鱼保护亟待“破圈”

大自然的警钟频频敲响。这次是长江白鲟，下次又会是什么呢？

就目前看来，关于全球保护鲟鱼的研究还远跟不上鲟鱼消失的步伐。业内专家表示，鲟鱼保护亟待“破圈”，公众应当有更强烈的认知：人们对鲟鱼的餐饮需求正关系到它们岌岌可危的处境。人们不应该只有在餐桌上才想到鲟鱼，鱼子酱也不应该是洄游鱼类的最终宿命。

几乎每一种鲟鱼，都是当地水生态环境的伞护种。而目前，被视为“旗舰物种”的鲟鱼大都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红色目录中赫然在列，比其他任何一种鱼类的处境都更加危险。

从现实来看，一些地区美食爱好者对鱼子酱的依赖和喜爱，反而成为了不法分子紧盯鲟鱼不放、开始过度捕捞的借口。

原本，鱼子酱应该被定位为一种奢侈品，但丧失底线的营销和资本的趋利本性最终衍生了失控的鱼子酱贸易。当野生资源无法满足这个缺口之后，大规模的人工养殖就开始了。上世纪90年代出现了最早的鲟鱼养殖。现在，鲟鱼养殖场遍布俄罗斯、伊朗、中国、越南、美国和欧洲。

未曾想，新的威胁却在这个过程中不期而至。因为约一半的鱼子酱源自西伯利亚鲟鱼，由此导致的外来物种和杂交物种入侵对本土鲟鱼的生存构成了新的威胁。

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这是孟子曾教与弟子的智慧，告诫人们竭泽而渔则无鱼。而放在几千年后人类科技已经可以实现“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今天，这句话同样适用，它依旧启示着人们：“网开一面”又何尝不是一种追求人类和其他物种共生共荣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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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词

洄游

鱼类运动的一种特殊形式，也是一种周期性运动，随着鱼类生命周期各个环节的推移，每年重复进行。

洄游是长期以来鱼类对外界环境条件变化的适应结果，也是鱼类内部生理变化发展到一定程度，对外界刺激的一种必然反应。

通过洄游，更换各种生活时期的生活水域，以满足不同生活时期对生活条件的需要，顺利完成生活史中各重要生命活动。洄游的距离随种类而异，为了寻找适宜的外界条件和特定的产卵场所，有的种类要远游几千公里的距离。

伞护种

伞护种是指选择一个覆盖范围广、容易研究、容易追踪的物种建立保护区，在保护这个选定物种的同时，也像伞一样连带保护了整片区域的其他物种。国宝大熊猫就是这样一个合格的伞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