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梅

少数民族有很多令人尊重的习俗，也有很多禁忌，在今天看来，大多并未过时，尤其关于人与自然如何相处，令当代人反思和借鉴。

主要聚居于云南丽江和香格里拉一带的纳西族，就有很多禁忌。在民族习俗中，他们重信用讲义气，热情好客，一般 民居白天待客多喜欢在檐廊下，晚间待客多在正房堂屋，如在木楞房火塘边。纳西人讲究老幼尊卑，其正位称“上八位”或“格故鲁”，是给老人的位子。如果有老人进门，屋里的年轻人要起身让座，主动问候。有老人在座的场合，其他人不可高翘二郎腿，会客和吃饭时要坐姿端正，忌高声喧哗、猜拳行令，不要踩踏饭桌横档。当主人敬烟酒、盛饭时，客人宜用双手相接，并表示谢意。

这些风俗与土家人十分相近。比如吃饭时忌把筷子竖插在饭里，忌敲碗筷，忌在菜碗里翻菜、接连不断地夹菜。一般需要礼貌招呼同桌的人一起动筷子，碗底不留剩饭，这是长期节俭养成的好习惯，对小孩子从小就这样要求。反手给人添饭、倒水，视为不尊。在武陵山区、长江三峡一带，我母亲的家乡也是如此，记得小时候，外婆总在我们吃饭时提醒，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吃也要有吃相，以上的习俗遵守如何，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现在想起来，都是至理名言。

在云南泸沽湖地区，还有一些必须注意的习俗，如不得随意进入姑娘的“花楼”，不要询问“阿夏”，也就是女子情人的情况。用现在的话说，不得随便打听别人隐私，做一个心底洁净的人。

还有一些有意思的习俗。

参加“祭天”或“三朵节”的人，事前要净手，并要跨过由杜鹃枝等燃起的烟火堆，以示除秽。祭天、祭祖先、祭战神时，忌外人观看。在火塘边烤火的时候听见“火笑”要添柴，为添财发财之意。忌坐在门槛上和在房檐灶头边上吃饭，忌用刀斧在门槛上砍东西。小孩子不得拿着一头未熄的棍子或炭头玩耍，一是危险，二是会做噩梦。

太阳落山后不能扫地，客人在座不能扫地；不得在客人离去时马上关门，应送客人至大门外。不在大庭广众下晾晒女性内衣裤，不可将裤子、裙子晾晒在主人进出的通道上方。过去的种田人还忌戴斗笠进屋，忌扛着锄头进厨房。晚上点火回家，忌把火带进屋内。这些习俗现在看来会不以为然，但在那个刀耕火种的时代，有着生存的道理。

纳西族信奉东巴教，这是一种以自然崇拜为主要内容的原始宗教。东巴教对于自然的尊崇成为人们生产和生活中遵守的习俗：禁止污染水源、不准向水源吐痰、大小便、倾倒垃圾，不准在河流里洗涤污秽物品。不得砍伐水源林，不准在树木生长期进山砍伐，不准猎杀怀孕的母兽和幼兽。每年1月~7月这段时间，不准打鸟、不准狩猎，不准捕鱼。

这些禁忌正是当今人们特别要尊崇的，还有，忌猎杀进入家宅的小动物，蛙蛇进屋，应恭送出门。不能伤害绕人飞行的蜜蜂，不得伤害燕子和捣毁燕子窝，不准在厨房锅灶里煮猫或其它野生动物。不许杀耕牛、驮马和报晓的雄鸡；忌吃狗肉、马肉、猫肉和水牛肉，传说它们都为纳西族祖先立下功劳。

从这些习俗里，我们可以领会到，古人比我们要谦卑得多，他们意识到人也是动物，不过是更为智慧，掌握了其它动物没有的知识和技能，但不能以此来欺负其它生灵。

纳西族将灾难和悲哀来临之时所得到的帮助，看做真正可靠的友情，可以因此消除平时的积怨。反之，如果一个人只知道在喜庆时给人道喜，却不知在人悲痛时给予帮助和问候，将被视作不耻，为人很差。这也说明一个道理，帮人要锦上添花，更要雪中送炭；做人不要趋炎附势，要从善如流。

纳西人的婚姻从前比较自由，但自清朝雍正年间实行“改土归流”之后，受到汉文化影响，儿女婚事逐渐由父母做主，媒人撮合，以牛羊猪酒聘娶，遵行门当户对、三从四德、夫唱妇随等传统伦理。纳西人与汉族、藏族联姻很平常，在本民族内部，同姓不同宗的人可以通婚，但禁止同家族的人结亲。过去，男女青年通过媒人撮合，双方父母合完八字，男方就请媒人送给女方茶二筒、糖四盒或六盒、米二升，有的地方还要加上砣盐两个，以表示山盟海誓，算是订婚，订婚时要摆定婚宴，婚礼要进行3~5天。

婚礼酒席分上八位，下八位，新郎恭敬地请客人入座，然后奏乐上菜，上至第三道菜时，主婚人敬酒；第五道菜时，新郎新娘向客人敬双杯酒。宴毕主人及亲属要站在门外送客。有的地方还时兴“抢婚”这一古老的婚俗，女子婚后住在娘家，男子就用抢婚来把妻子领回夫家。后来的抢婚成为一种娱乐喜庆的形式，婚礼带来众人的狂欢。

他们重视生育，对“头客”礼仪有加。所谓头客，指的是某家婴儿出世之后，第一个踏入家门的人，亦称“扯生”，无论这人男女老少、远近亲疏、富人还是乞丐，都会被当作贵客接待。主人家先要舀一瓢洁净的水请头客饮下，以此祝福母子平安，然后再煮好香喷喷的米酒鸡蛋来款待头客。

三朵节是纳西族最大的传统节日，农历二月初八举行。节日期间，纳西族男女老少踏春赏花，小伙子骑上骏马，进行拾银圆等赛马活动，胜者倍受姑娘们的青睐。晚饭后，人们围坐在篝火旁，能歌善舞的纳西姑娘跳起欢快的“阿哩哩”。

人生的许多欢乐都在民间。

丽江的山地广种洋芋、蔓菁、瓜豆和各种蔬菜，纳西人将当地的土特产做成各种风味名菜，如“酿松茸”，用松茸菌帽，酿入肉泥，蒸熟后做为祭祀、特别是祭祖的一道专用菜肴。出外劳作时常携带麦面粑粑或糌粑，就餐时围桌而坐，冬天喜移至向阳地方就餐。那样的情景就像一幅幅怡然可人的画卷。

高原的阳光照晒着一个个纳西人生动的面容，他们朴实，欢快，脸上常带有一种特别的专注和执拗。他们守候着大地，从人与自然的长期磨砺中创造了信仰，包括他们所信奉的禁忌，懂得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使得他们的民族经年累月地生活在丽江雪山的怀抱里，保持着一份难得的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