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宝燕

长江江豚是长江生态健康的晴雨表。在今年2月最新调整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中，长江江豚由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升为国家一级。

回首20多年来与长江江豚的缘分，我感慨万分。

2000年元旦，我成为湖北省武汉市长江日报社的一员，开始追寻自己的新闻理想。

那年，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江豚。没有想过的是，此后近20年的职业生涯甚至整个生活，都与长江江豚以及濒危野生动物有了更密切的联系。

白鳍豚淇淇的去世“惊醒”了我

刚进报社时，我经常背着沉甸甸的摄影包，在武汉关坐轮渡上下班，有时会看见一群灰色的江豚在长江里露出光滑的脊背，向天兴洲方向游去。老武汉人叫它们“江猪”。

2002年7月14日，一个噩耗把我惊醒，世界上最后一头人工圈养的白鳍豚淇淇去世。我既伤心又自责，曾经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去拍它，没想到……

淇淇去世后，我决心不再让江豚从眼皮底下消失。于是，每次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科研人员开展江豚观察、给江豚体检等科研活动，我都参加。有时候一去就是半个月，从各种角度、各时间段，认真地记录江豚的每一个瞬间。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真正走进江豚的世界。

慢慢地，我发现，看起来灰头灰脑的江豚挺有意思，有的朝你吐水，跟你打招呼；有的趁你不备，拍打尾鳍溅你一身水，很顽皮；还有的喜欢吐水泡，搞点小恶作剧。

江豚的世界里有爱情和忠诚

2005年7月5日，小江豚淘淘在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由人工饲养繁殖成功，创造了长江江豚在人工条件下自然繁殖的世界首例。

我相信，江豚的情感世界里有爱情，也有忠诚。

江豚淘淘出生时，我守了大半夜。它刚出生，科研人员就把淘淘爸爸隔开，在水池中间拉一张网，让妈妈和淘淘在这一边，爸爸在另一边。淘淘爸爸除了饲养员喂鱼时会游动外，其余时间都静静躺在网旁边，目光追随着淘淘妈妈带淘淘游弋的身影。它还把嘴里的鱼嚼碎了吐到网边，想喂给淘淘吃。

刚出生的淘淘，回声定位系统还没发育完善，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经常咚咚撞上玻璃观察窗，爸爸妈妈飞快地赶过来，用身体挡住池壁。这时，我会停止手按快门，静静地感受水下世界里，江豚淘淘一家温馨的情感。

两年后，我的摄影作品江豚《温馨一家》，发表在《长江日报》上。那时，淘淘快两岁了，每天都和爸爸妈妈快乐地生活着。

江豚淘淘一家三口还跃上了中国邮票。2018年8月，中国邮政发行《长江经济带》特种邮票，其中第一枚《共抓大保护》的邮票，左下角正是长江江豚淘淘一家三口相伴的图案。其原形，便是我早年拍摄的《温馨一家》。

邮票被誉为国家名片，长江江豚有幸在方寸之间展现身姿，表明了国家对长江生态的关注，对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让长江经济带走可持续发展绿色道路的决心和信心。

把镜头对准长江濒危物种

可惜的是，淘淘妈妈分娩产下弟弟乐乐后，身体日渐消瘦、虚弱，泌乳逐渐减少，最后辞世。

在中科院水生所白鳍豚馆里，科研人员倚着围栏默默无语，最后一次抚摸她灰丝缎般的肌肤，伤心落泪。淘淘妈妈是中科院水生所鲸类学科组大家庭的亲人，更是中国淡水豚类科学研究的功臣。

2016年初，淘淘爸爸也去世了。

从此，江豚淘淘一家三口水中游弋的温馨情景只能在照片里追忆了。那张《温馨一家》被转载过百万次，成为网红图片。江豚一家三口的温馨感动了很多人，人们仿佛听见它们发出的呼唤。更多的人感悟到，保护长江江豚就是保护长江生态。

这些年，我的摄影镜头始终对准长江白鳍豚、江豚、中华鲟等长江濒危物种，用影像留住长江的微笑、留住长江的生境。

2008年8月，我和中科院鲸类科学家共同创作出版了大型图文画册《瞬间——用镜头留住长江珍稀水生动物》，收集了28年来长江珍稀水生动物的珍贵影像。

2016年8月，我创作的少儿科普摄影书《江豚淘淘》出版，全程记录了人工饲养江豚淘淘的成长历程。

作为记者，我有责任为长江里这些美丽的生灵们留下生命的影像。我要告诉后人——长江拥有这样美丽的生灵，也告诉人们——生命于我们、于它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长江的孩子，我们都是大自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