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

老家院畔有一畦菜地，因为害怕鸡的扰害，妻子便将其四周用竹子扎了密密的篱笆，成了一个四楞方正的菜园子。里边种上四季时令鲜蔬，几时需要了便打开篱笆的简易“竹门”，摘几个时令蔬菜或掐几棵青葱蒜苗，就可以解决一顿伙食。篱笆内的各类蔬菜常常蓬勃着，那些散养的鸡儿经常设法踅摸着想进入篱笆内觅食，奈何一栏之隔，只好望菜兴叹！

种菜所用的肥料都是平日里从鸡笼底下掏出来的鸡粪，因此菜的长势格外喜人，也比用化肥的蔬菜显得碧绿水嫩。冬冬夏夏里，各类蔬菜可从没断过茬儿。即使早春时节，那些碧绿的菠菜呀蒜苗呀照旧挨挨挤挤蓬蓬勃勃，赶趟儿似的疯蹿。尤其是在地下蛰伏了一个冬日的韭菜，此时正顶破地皮，先是冒出尖尖的脑袋，不出数日，那些嫩绿的细密的苗子便挺拔了腰身，胖胖的叶片儿既宽大又厚实。尤其是清晨，那些碧绿的叶片上总是布满了细密的露珠儿，晶莹剔透，绿格莹莹，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来打打牙祭。

话说男不离韭，女不离藕。一年之中，最好吃、养分最充足的就要数这翡翠碧绿的春韭了。虽然韭菜割了之后还会继续生发出新绿，但春天的韭菜经过了漫长而严寒的冬日，早已铆足了劲儿，吸足了蓄积的养料，拼了浑身的力量向上生长，像极了刚刚破土而出的春笋，幼芽有多么粗壮，竹子就有多粗一样。韭菜也同样如此，粗硕而丰腴的根茎生发出来就让人感受到一股精气神儿。

此时割一把鲜嫩的春韭，同豆腐或是发好的粉条一同做馅，那辣辣的韭菜的香味儿就直冲脑门，用来包饺子或是包包子都非常可口。老家有一种农家面食，叫芝卷，是用擀开的大张薄面片儿，卷上事先制作好的韭菜馅料，因为形如蟒蛇，又叫“菜蟒”，然后切成三指宽的段儿，入笼屉内猛火蒸制十多分钟，出锅后装碟，浇入用食盐、味精、香油、陈醋、味极鲜、蒜泥、葱花和辣椒油兑成的汁水，或直接用芝卷蘸食都非常不错。

平凡的日子里，用春韭炒鸡蛋、炒猪肝、炒粉丝或炒豆干抑或是炸春卷，都是非常不错的搭配，因为韭菜有一种奇异的芳香，且色泽碧绿，炒出来的菜肴总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不说口味如何，单是看了都难以抵挡诱惑。

幼时家贫，人们吃过稀溜溜的糊汤（玉米粥）之后，锅底里会生出一层非常黏糯的锅巴，我们管它叫“然然”。母亲会用春韭炝锅，再用土鸡蛋炒喷香可口的“然然”。在那物质匮乏的年月里，这就是我们最喜欢的美食之一，简直是人间至味。以至于多少年过去了，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回味起曾经的那种味道——母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