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歧

永乐江在渡口乡渡口村拐了个小弯，留下一片沙滩和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泊，而后南去。这片沙滩，就是野鸭滩，那片水泊，就是野鸭潭。

二者皆因野鸭而得名。

过去，永乐江水清清，那野鸭子成群结队，在水里游，在沙滩玩，在旁边的芦苇丛里下蛋孵小鸭。

野鸭潭里鱼虾数不清，那可是野鸭子的极好食物。

后来，那芦苇丛被刨掉，种了玉米。

那永乐江水越来越浑了。小鱼小虾几乎绝种。

江水被污染，是因为上游建了一家造纸厂。

野鸭滩没了野鸭子。野鸭潭没了野鸭子。

再后来，就是分田到户了。老根分到了野鸭滩旁边的几亩地。

刚开始退耕还林时，老根找到村主任：“我不想还林，我想还芦苇。”

村主任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你问问乡里吧。”

老根觉得乡长一定能做主，就去找乡长。

老根问：“乡长，我不想退耕还林，我想退耕还芦苇。”

乡长就乐了：“啥？还芦苇？没听说过。上级也没这个精神。”

老根说：“过去我家那块地就是芦苇滩。这回我要栽芦苇。”

乡长奇怪：“栽芦苇？栽芦苇做什么？”

老根：“给野鸭子做窝？”

老根就跟乡长说，小时候，芦苇滩住满了野鸭子，我曾经在春天捡了一筐野鸭蛋。那会儿山清水秀，野鸭子那叫多啊。我跟那些野鸭子熟了，它们就跟家养的鸭子一样，一点也不怕我。有一回我躺在芦苇滩上，竟有两只野鸭子想在我头上做窝呢。我一动，它们才惊惶地飞走了。

乡长听着挺有趣。

老根还说，乡长，眼见这几年山上绿了，河水也清了，我琢磨着那些野鸭子也该飞回来了。它们飞回来，没有窝咋行啊？

乡长明白了老根的意思。乡长有点小感动，老根这人对那些野鸭子都有情有意的，是个好人。

乡长就说：“地是你家的承包田，你想咋办就咋办。只是，没有补助的。咱们没有退耕还林，不能往上申报，不能唬弄国家的。”

老根高兴地说：“乡长，有你这句话就成。给不给补助没关系。”

一开春，老根就开始栽芦苇。他花了200多块钱，去外地买了一拖拉机芦苇根，还雇了二猴帮忙，栽了十多天。

第一年，芦苇一小片。来了几只野鸭子在芦苇丛里钻来钻进。

第二年，芦苇比原来又大了一片。几十只野鸭子在里面叽叽喳喳，在野鸭滩嬉戏，在野鸭潭游玩，捉小鱼，捉虾米。

野鸭潭里的小鱼小虾密密麻麻的。

第三年，那芦苇滩就更大了，郁郁葱葱。一面是淡黄的沙滩，一面是波光潋滟的野鸭潭，一面是翠绿的芦苇荡。

呵呵，老根坐在沙滩上，看天上云卷云舒，望江水滚滚东流，瞧芦苇滩绿浪翻滚，真是美极了。

有人见了这成群的肥肥的野鸭子，就动了心思。

二猴觉得跟老根一块儿栽过芦苇，就想弄几只野鸭子解解馋。

二猴问老根：“老根哥，我想抓几只野鸭子吃。”

老根说：“这可不行。犯法的。”

二猴说：“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谁知道呀？”

老根说：“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这芦苇滩是我的，这野鸭滩是我的，野鸭潭也是我的，这野鸭子就更是我的了，谁也不许动野鸭子一根毛。”

二猴可不是一般人，他的鬼主意多着呐。明着来不行，干脆暗中动手。趁着晚上没人时，打着手电来捉野鸭子。

这事被老根知道了。老根直接就去森林公安分局报了警。结果，二猴被抓进拘留所，还罚了款。

二猴出来后，再也不敢打野鸭子的主意了。

有一回，省里来检查环境保护工作。乡长就把检查组领到了野鸭滩。

检查组的人来时，老根正在野鸭滩上晒太阳呢，他周围全是野鸭子，又吵又闹。

好一幅人和大自然和谐共处的写意画。

检查组的人坐在岩石边上，微风拂来，芦苇滩像大海的波涛此起彼伏，野鸭潭清澈明亮，不时有小鱼跃出水面，他们感到非常惬意。

乡长满面春风，向检查组的人汇报着情况。

检查组组长兴奋地说：“看看这江里的水，看看这沙滩上的鸟，再看看那芦苇滩，你们的工作还用汇报吗？”

乡长回去后，立即组织人力物力，在野鸭滩的边上盖起了一处小房子，供老根休息。

乡长对老根说：“谢谢你为咱乡里争了光。”

老根说：“我喜欢野鸭子，也喜欢这里的清净。”

如今，这野鸭滩可出名了，经常有人来参观。但如果有人想靠近野鸭滩，老根就会告诉他们，不能打破野鸭子们平静的生活。

作者简介

孟宪歧，河北省作协会员。在50多种报刊公开发表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小小说、散文、故事300余万字。出版《那山·那人·那狗》小小说选集，多篇小说、故事、散文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