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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彦伟:把自己“种”在沙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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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彦伟:把自己“种”在沙漠里

马彦伟和丰收的小米。
 

◆本报见习记者 任靖

硕士、沙漠、种地,这三个词无论怎么排列组合,看起来都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但它们却在43岁的马彦伟身上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马彦伟,北京师范大学生态学硕士,在阿拉善盟腾格里沙漠旁拥有一座占地160亩的生态农场。阿拉善盟位于内蒙古自治区最西部,是全自治区占地面积最大的盟,其中近三成土地为沙漠。

农场的名字叫“致良田”,马彦伟希望通过发展生态农业,实现改善阿拉善土地的目标。

初见:阿拉善带着异域风情的美

2004年,马彦伟还是一名在读研究生,特别关注环保领域,经常参加环保组织举办的活动。5月8日,他在翻阅邮箱时发现一封邮件——阿拉善正在招募有生态学背景的志愿者,那是马彦伟第一次知道在遥远的内蒙古有一个名叫阿拉善的地方。

“‘阿拉善’这三个字有一种异域风情的美。”带着对远方的向往,他发出了简历,3个小时后,他正式成为阿拉善SEE生态协会(以下简称SEE)第一名志愿者。

当天晚上,他就坐上了北京开往银川的火车——因没有直达车次,要去阿拉善只能从银川中转,翻过贺兰山,再驱车100公里。

出发前,他搜了搜阿拉善,在脑海里形成了对阿拉善的初步印象:那是一个很荒凉的地方。但下车后的他大为震撼,这里的沙漠黄得纯粹,沙丘连绵不绝,曲线、弧度浑然天成;天空蓝得纯净,完全没有一丝杂质,“风里都带着自由。”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沙漠里有很多绿洲——由于时间紧、任务重,马彦伟下了车便被拉到了月亮湖。湖如其名,形似弯月,镶嵌在腾格里沙漠腹地,湖边是一丛丛芦苇,随风飘荡。

马彦伟的工作是监测月亮湖的水位变化,记录当地常见的鸟类和植物。“我们还在月亮湖边搭了一个观鸟台。”那是一座用实木搭建的房子,湖里的芦苇作装饰,马彦伟说,“都是就地取材。”

芦苇一点点割,台子一点点搭,一个月过去,观鸟台搭好了,马彦伟也要回北京了。“这一个月改变了我的认知——沙漠不是荒无人烟、没有生命力的,这里有上百种植物,还有很多野生动物,人也很友善。”

毕业后的他进入北京一家媒体做纪录片,忙碌且疲惫。远离自然的快节奏生活让他觉得压抑,带着对自由的向往,他决定重返阿拉善,正式成为SEE的一员。

马彦伟入职后经手的第一个项目在贺兰队。贺兰队位于阿拉善盟左旗,村民多以在贺兰山放牧为生。但长期的过度开采和超载放牧,导致贺兰山生态环境破坏严重,植被退化明显。

贺兰山生态移民工程在此背景下启动。1999年起,上万名牧民赶着牲畜下山,转牧为农,贺兰队也在此列。马彦伟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助村民尝试产业转型,包括试种小米、发展节水农业等,这也在他的心里埋下了发展生态农业的种子。

重逢:我想离土地近一些

2008年,马彦伟回到阔别两年的阿拉善。

“翻过贺兰山,进入阿拉善,熟悉的感觉一下就上来了,就像闯荡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家了。”马彦伟说着有一丝哽咽,“心情和第一次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过客,这次想到后半辈子可能就要在这里定居,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这次回来,他的身份也发生了变化——从项目官员变成项目部主任。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他的角色——从执行者变为管理者。那些年,他负责的项目越来越多,从梭梭林保护到推广节水农业,从荒漠化治理到保护生物多样性,他和阿拉善的关系越来越近。

“但我感觉离土地越来越远了。”身份的变化导致马彦伟需要处理的琐事越来越多,比如需要带着同事推进不同的项目,频繁出差,经常和不同部门沟通,“待在田间地头的时间反而少了。”

“我更向往的是一种自然的状态。”马彦伟不断回想起小时候在田间地头嬉戏的经历——他是地地道道的东北人,家里有几十亩黑土地,小时候,他最常做的事是在自然里穿梭,在田野里、池塘边肆意奔跑,土地带给他的是最原始的愉悦和亲近。

于是,他决定辞职,回归土地。2015年,他在阿拉善有了自己的生态农场,农场位于腾格里沙漠边缘,土质算不上好,40%的土是沙土,用手捧起来会从指缝漏下去,剩下的土地是板结的,有机质含量很低。

“阿拉善很多耕地都是这样的。”他给农场起了个名字——致良田。“灵感来自王阳明的‘致良知’,‘致’是实现的意思,我们希望把阿拉善现有的不太好的耕地、农田变成更好的土地。”

在马彦伟看来,阿拉善的土地虽然不像黑土地那么肥沃,但也有独特的魅力——充足的阳光、昼夜温差赋予作物良好的品质,干旱的气候减少了病虫灾害,传统的牧业带来了高品质的牛羊粪,生态农业得以在这片土地生根发芽。

长期做项目的经验让马彦伟在种田这件事上拥有了极高的敏锐度。“阿拉善传统的漫灌方式是不环保的、不可持续的。”马彦伟想做的正是改变这种状况。

扎根:是农场,更是实验室

“致良田”的目标之一,是改善当地土壤的营养结构——以秸秆、牛羊粪作为天然肥料,增加土壤有机质含量。“它们不像化肥这么立竿见影,但它们能够持续地释放营养,让土壤越来越好。”

“致良田”的另一个目标是节水。水对于沙漠来说尤为珍贵,马彦伟在SEE工作期间,机构曾邀请一个院士来做地下水研究。“经过测算,阿拉善的地下水正超载使用,如果一直使用传统漫灌的方式来种地,地下水每3年要下降1米。如果放任不管,粮食产量会降低,盐碱化与荒漠化会加剧,沙漠原生植被也将慢慢消亡。”

但种地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即使有扎实的项目经历,很多事还是要从头学起,从灌溉方式到作物的选择,马彦伟和他的伙伴们一点点探索。7年下来,40亩试验田变成了160亩耕地,作物的亩产量也从刚开始的200多斤提高到了300斤。“进展并不算快,但我已经很知足了。”

种田的过程中,马彦伟始终表现得很“佛系”。他在选择作物的时候,并不会一味追求高产,而是更关注质量和环境的可持续。比如种小米而不是玉米,这种选择能节约30%—40%的用水量,比如用滴灌代替漫灌,则能减少60%的用水量。

“最欣慰的是经过多年努力,土质疏松了不少,土壤有机质含量也提高了,还有不少当地人接受了我们的做法。”目前,马彦伟已经和10余户农牧民达成了合作,累计改变了800多亩耕地的种植方式,使他们每年增收1万多元。

说着说着,马彦伟的思绪飘回了2006年夏天的一个晚上,他和两个朋友坐在院子里喝茶、看星星。当时聊到40岁之后的梦想是什么,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说道——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农田。

“现在这个梦想实现了。”马彦伟笑着说,“不过,我更愿意把它定义为一个打开门的实验室,我们在实验室里尝试新的品种、技术,好用的就推广出去。”

在谈及对沙漠的期待时,马彦伟觉得“保持原样就够了”。在他看来,很多人对沙漠有刻板印象和偏见——黄沙漫天、寸草不生。但真实的阿拉善沙漠很美,沙漠里有几百个湖,湖边是绿洲。

“沙漠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荒漠化。”在马彦伟看来,很多人觉得沙漠可怕,是因为把沙漠和荒漠化搞混了。沙漠是一种独特的生态系统,有自己的规律和价值,而荒漠化则是生态破坏造成的土地退化的过程,导致原本不是沙漠的地方变成了沙漠。

“要治理的永远都是荒漠化,而不是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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