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英

“天呐，这山真的绿了……”站在塬边，我不禁感叹。

这里是革命老区甘肃庆阳的一个偏僻小山村，位于黄土高原上，也是父亲的家乡。过去，这里山光水枯，水土流失严重，土地贫瘠，十年九旱。贫穷逼迫父亲14岁便离开家乡，去城市讨生活，但这片土地一直是他心底最深的牵挂。他总念叨：“落叶归根，等退休了，我就回去种树啊。”在城市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去乡下种树？我当时觉得不可理喻，只当成一句玩笑话。可没想到，2016年，父亲一退休就不顾我和母亲的极力反对，毅然回到他心心念念的家乡，打起铺盖就上了山。

在一千多亩的荒山面前，一个人的力量显得格外渺小。两千多个日子里，父亲每天起早贪黑，扛着锄头走进山沟沟里。没有路，就靠手提肩扛，一捆一捆把树苗背到山上，一个坑一个坑挖，一棵树一棵树栽。没有水源，就想办法打井，铺管道引水，每一棵活下来的树苗他都视若珍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天，母亲给我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父亲背靠在一棵枣树上，深色的外套上满是尘土，脸上的皮肤黑了不少，皱纹也深了许多，跟我印象中干净利落的形象判若两人。我的心突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忍住眼泪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忙了一辈子了，好好享受退休生活，钓钓鱼、旅旅游不好吗？为啥非要扎在这山里自讨苦吃？”母亲也在旁边埋怨：“村里人都说你傻着呢，放着城里好日子不过，半辈子积蓄撒到山里，都听不见个响，到底图个啥？”电话那头却传来了父亲的笑声：“咱每天爬爬山，种种树，既能锻炼身体，又能绿化荒山，还能帮乡亲们赚点外快，这多好。”

时光荏苒，去年夏天，我又回到了老家，来到父亲耕耘的地方。曾经的荒山秃岭，如今草木茂盛、郁郁葱葱，山涧溪水潺潺，处处鸟语花香。来往的乡亲们脸上带着笑：“小英他爸这些年出了大力咧，从小咱这个地方就旱，一刮风到处都是黄土，现在这树一栽上，山绿了，黄土不飞了，河里头都有水咧……”这一刻，我突然理解了父亲的坚持。他虽然说不清什么是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却用实际行动实现了自己的绿色梦想——让家乡的山绿起来。

不啻微芒，造炬成阳。又一个平常的日子里，父亲像往常一样扛着锄头上山了，他的背影越走越远，但他的身躯在我心里却越来越伟岸……

作者单位：生态环境部西北督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