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桦

一

2016年11月，第十届文代会、第九届作代会成功召开，这是文学艺术界的大喜事。铁凝当选为“两会”的主席，我向她表示衷心的祝贺。记得10年前在第七届作代会上，她当选为作协主席后又喜结良缘，那时我和仲锷（章仲锷，笔者的丈夫）说她是双喜临门。还记得在她婚后不久，我接到秘书小丁的电话：“铁凝主席要去您家看你们。”当时我很激动地对仲锷说：“铁凝当了主席又结了婚，要来咱家呢。”仲锷说：“咱们接待新婚的主席，快把屋子整理干净。我也要换件衣服。”仲锷一贯穿戴随便，但为迎接新婚、又当了作协主席的贵宾，他特意穿上一件新的短袖衫，还亲自整理了书桌。

我听到敲门声，立即去开门，铁凝手提礼品，进门就说：“我给二位老师送喜糖来啦。”接着又说：“章老师身体欠佳，我专门在同仁堂买了花旗参给他补养补养。”她还开玩笑说：“这是我个人买的，用的不是公款。”她提议同我们合影，还单独与仲锷照了一张，那合影至今还摆在书架上。这时我对她说：“咱们是老朋友了，你太客气了，不能叫我们老师，就叫老章、老高好了。”她谦虚地强调道：“老师就是老师，怎么能改口呢？”

二

仲锷和铁凝认识是在1978年、他在《十月》工作的时候，同张守仁到保定开散文座谈会期间。1981年，仲锷调到《当代》杂志工作，我陪他去保定向铁凝约稿。铁凝热情接待了我们。因为我们下了火车即奔往她家，没有吃饭，她母亲亲自进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了两碗热乎乎的西红柿鸡蛋面。吃面时，我听到小猫的叫声，便问铁凝：“是你喂养的小猫？”她说：“爸爸从朋友家带来的，非常可爱，已经很有感情了。”为这只猫，她曾写过一篇散文《告别伊咪》，后来收入我为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主编的《生命的喟叹》散文集中。

有一年春天，我组织陈荒煤、周而复、雷加、张志民、从维熙 、陈建功、李陀、张暖忻、李炳银、刘茵和仲锷等作家去野三坡采风，那里离铁凝挂职的涞水县很近。事前我告诉了她，她热情欢迎我们到涞水县参观，还向大家详细介绍了当地的历史、地理、物产及生态环境状况。

三

1988年夏天，仲锷调入作家出版社任副总编辑，筹建《文学四季》杂志。这时，铁凝正在创作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玫瑰门》。最初，她给出版社寄了几章初稿，一位年轻的编辑接到后立即送给仲锷，仲锷读后觉得好。当天他回家对我说：“明天一早我去保定找铁凝约稿。”我说：“什么稿子，你这么着急亲自去要？”他说：“是铁凝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我看了她寄来的几章，觉得很有特色，非常有味道。我要看全部。”第二天，仲锷没有买到快车票，就叫同去的年轻编辑买慢车票，但只买到了慢车的站票。我担心他身体支撑不住，到保定要站几个小时呢，能行吗？他说：“不怕，还有人陪着呢。”

在火车上站了3个多小时的仲锷，到保定时已满头大汗，身上穿的白色圆领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他不顾这狼狈的样子，一下火车就直奔铁凝的家，进门没等铁凝让坐，自己就坐下了。他说：“我是为你的《玫瑰门》书稿来的。你这部稿写得好。”铁凝看到他在这么炎热的天还远途赶来约稿，感动地说：“我最初寄去几章，没想到这么短时间你们就看上了。”

仲锷当天回北京，到家已经很晚了，我看到他又累又饿的样子很心疼。他说：“这是铁凝的第一部长篇，题目叫《玫瑰门》，我决定发在《文学四季》的第一期。”他把整部稿子带回来并一气读完，说：“我还要去找铁凝，和她商榷一些细节。”第二次是我陪他去的，他们谈得很细，甚至连用的字、词、标点符号都谈了。

《玫瑰门》在《文学四季》上刊出后，由作家出版社第二年出版。铁凝亲自将精装本《玫瑰门》送给仲锷，并在书的首页上签了“送给章仲锷老师，总是不忘您的这次合作！1989年岁末”。

四

记得1999年，我和仲锷、张守仁、刘茵筹划出版环境文学“碧蓝绿文丛”。在编第二辑小说卷时，仲锷提议向铁凝约她的一篇叫《秀色》的小说稿。这时铁凝已经搬家，搬到石家庄她父亲的画院宿舍。我与仲锷乘火车到石家庄，请《中国环境报》河北记者站站长赵秀岩陪我们找到画院宿舍。我们和铁凝谈了约稿的事。当天下午稍晚些时候，铁凝到宾馆来看我们，送来了书稿，还请我们吃饭。

后来她的《秀色》荣获中国作家协会、原国家环保总局联合举办的“首届中国环境文学优秀作品奖”。2003年7月31日，她同李存葆、张炜、何建明、陈建功、徐刚、赵瑜、方敏等作家一同接受了金炳华、曲格平、解振华等颁发的奖状。

五

铁凝的另一部长篇小说《笨花》，仲锷是在《当代》杂志上看到的。当时是2006年，仲锷已经离休。他的习惯是只要是喜欢的作品，总是一气读完。他想给铁凝打电话谈谈读后的感想，结果没有联系上，只好随即写了一封长信寄去。信寄出几天，便接到了铁凝的回电。从他们的通话中，我听到仲锷说《笨花》这部小说是铁凝的扛鼎之作，细节、人物很生动，同时他也指出了作品中的一些小瑕疵，供铁凝参考。

六

铁凝待人亲切、热情、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中国作协每逢春节都在北京饭店召开团拜会。记得前几年，我因腿脚不利落，开会时带着小外孙呱呱去，他是《中国少年报》的小摄影记者，很愿意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这些作家们的风采。当他去拍铁凝时，铁凝问他：“小朋友，你是谁家的孩子？”呱呱回答：“我的外公是章仲锷。”于是，铁凝拉着呱呱的手说：“那我带你去拍爷爷奶奶们。”那时，每年开会都会按属相发玩具，我和呱呱都是属猪的，便去领了一只猪玩具。铁凝看到了，便过来要呱呱给我们拍了一张合影。这张照片已经留存了整整10年。

仲锷离开的时候，铁凝听到消息，与金炳华书记等几位领导来家。她安慰我说：“章老师走得太突然，您节哀，我们都会怀念他。”

当年春节，我又带着呱呱到北京饭店参加团拜会。刚进门，铁凝看到我，就过来抱住我，说：“章老师是位好编辑，是好人，我们永远怀念他，您保重身体。”她的关爱让我很感动。仲锷走后的几年，我的身体一直不好。铁凝为此非常挂心，因为她工作忙，便几次请《中国作家》杂志主编艾克拜尔到医院、家里看望，代她安慰我。我衷心感谢她对我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