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香美

我出生在江南的一个小村庄，那里一年四季的景象我已记不太清，唯有那条穿村而过的河常常出现在梦中。

在记忆中，河塘清澈见底，村民口渴时，往往以手为瓢，舀起一汪清水，“咕嘟、咕嘟”灌进喉咙，河水的清冽，瞬间瓦解了人们干渴的焦灼。

绵延的河塘有许多埠口，长方形的水泥板浇筑而成，半隐半现地、恰似漂浮在水面上，被浸入水的一端，是螺蛳集聚的天地。水泥板旁堆砌了很多石块，石缝间钻着许多水草，偶有河虾出没。

我喜欢清晨河水的味道，尤其是夏日。每当舅舅到河塘担水时，我总会拽着一个淘米篮，跟在后边，为的是抓些螺蛳回去吃。踩上水泥石板，弯腰、蹲下，手伸到石板下方，五指用力一扣，大把青壳螺蛳，便落入了手掌，不一会儿功夫，便能装满篮筐。

清澈的河水把河虾也养得极肥美，来不及等下锅，直接剥了虾壳塞嘴里，鲜美无比。

河面上停靠着些小木船，是村民用来捕鱼的工具。清晨，村民站在木船上，把渔网往天空一抛，收回来时，就有了活蹦乱跳的鱼。当河塘埠口开始热闹时，就是村妇开始到埠口淘米、洗菜的时候了，夜里，大家聚集在这里乘凉。村里人的一天都离不开这河塘。

河塘伴随了我的成长，后来，为着求学的缘故，我离开了村子。偶尔回村，我发现家家户户都安装了从山里水库引下来的自来水。当时就纳闷，村里有那么一条干净的河塘，为何不从河塘引水？细问之下才知道，村里发展了喷水织机，由于污水管网的跑冒滴漏，污染了河塘。河水不仅不再清澈见底，还散发出浓烈的臭味，鱼虾死的死，逃的逃，水草也早已消失殆尽。

河塘一天天地荒芜，我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失落。经常会梦到那一汪让人误入藕花深处，却能惊起一滩鸥鹭的河水。工作之后，我几乎没有时间回故乡去看那条拥抱着村子的河塘，但故乡始终让我魂牵梦绕。

听舅舅说，因为河水污染，他们尝到了破坏环境的苦头。为了响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的两山理论，村子开始尝试转型。喷水织机日夜“哐当、哐当”的声响消失了，土地流转后，村民们走上了规模种植的路子。没了污染源，经过治理，河塘一天天清澈，恢复了往日生机，村民又陆续走上了埠口。

如今的我，离故乡越来越远，很难再饮故乡水，但故乡那条蜿蜒、清澈的河塘却深深镌刻在我的心上。我想即便“洛阳亲友”再相问，我依然会答：“一片冰心”在河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