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宇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或是来世，我都是生生不息流经洱海、追逐梦想、放飞希望的一滴水。

我在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洱源县洱海源头一个叫“茈碧湖”的地方出世，承接着喜马拉雅的冰川雪域，承接着青藏高原的余韵，承接着三江并流的甘洌，穿过梅里雪山的圣洁，穿过老君山的十八龙潭，穿过剑湖的湖底，从洱源的茈碧湖深处缓缓流出，冰清玉洁，聪颖慧人，光彩照人。

一出世，我就见识了茈碧湖尽头梨园村数百年的古梨树，见识了漫天飘舞的梨花，把个小巧玲珑的白族古村，装点得世外桃源一般。为了保护脆弱的我，这个村子收集了各家各户的污水，集中处理成为中水后，用来浇灌村里后山的果蔬和庄稼。

茈碧湖的名字，来源于湖中特有的茈碧花。茈碧花是一种罕见的水生花卉，主要生长在洱源县的茈碧湖中，因此叫茈碧花，也叫茈碧莲。

这种似莲而小、叶呈心脏形、有碗口大小、碧绿光洁的花，在当地还有一个优美的传说。故事说的是，古时湖边有个美丽善良的白族姑娘出嫁时，舍不得离开自己的父母，流下的眼泪落在湖里，溅出的水花变为茈碧花。因此，当地的人们又把茈碧花叫“辞别花”。

知道了这些故事，我在碧波之上遇见茈碧花的时候，心里平添了几分敬畏。能在这个高原湖泊与之相遇，是我的荣幸。

在茈碧湖，我还见识了传说中的“水花树”。和我一样如约而来的水滴，有不少是随着湖底的气泡，一串接一串地缓缓冒出湖面。这样的时候，如果阳光明媚，如果角度巧合，那些水泡就会在阳光的折射下，放射出七彩斑斓的颜色，如同一棵彩色的花树一样，旋转上升。这样的景致，只有机缘巧合，才能形成，才会呈现于有缘的世人。

我前往洱海的旅程，就这样从洱源坝子开启。在这里，见识过了四周山坡上灿若云霞的数万亩梅花花海，讲述着冬天的豪情与浪漫，也讲述着梅乡的风情与故事，还有随之形成的特色产业。

在这里，我曾与洱源的“地热国”擦肩而过，与热情四溢的兄弟姐妹打着招呼。在这里，我曾见识过洱源坝子的白族风情和独特民俗，见识过右所坝子的高原水乡泽国，品尝过邓川坝子的牛奶醇香。随着西湖的芦苇、东湖的荷塘，展示了我娇俏的模样。随着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走过的弥苴河，我徜徉到沙坪湿地、江尾两岸。

在洱海源头的几个坝子里，我与沿着黑江、罗时江、永安江，苴河、茨河、凤羽河等大小河流欢呼而来的兄弟姐妹一起，分享着茈碧湖、海西海、西湖、东湖、绿玉池等大小湖泊的万般柔情，打量着大大小小的白族村寨，饱览“湖泊湿地相连，村落河流相依，田野沼泽一体”的高原水乡风光。

不知不觉中，走过了洱海源头的“一池琼瑶水，千重翡翠山”，背北面南的我欢呼：“洱海——我来了！”

因为，我是流经洱海的一滴水。

那缠绵灵动的洱海“海舌”，带着苍山的问候，迎面扑来；蝴蝶泉伴着田野的花香，走近身旁；红山本主庙的祷告和祈福声，历历在耳；双廊天生营的渔家灯火，成排成串。云南省最大的自然村周城，近万人睦邻而居的村庄，民风淳朴，源远流长……

玉几岛、小普陀、金梭岛，洱海的三岛、四洲、五湖、九曲，到处都有我流连的足迹，到处都藏着我无尽的梦想，到处都留下了我美好的时光。

旅途中，在“风花雪月”的映衬下，心中装满了洱海的动人传说和沿岸的人文景观，五千年的文明放射着新时代特有的光芒。有一种叫作“乡愁”的心境，围着洱海悄悄弥漫开来，“苍山不墨千秋画，洱海无弦万古琴”定格为永恒的风景。在古生村李德昌家，白族农家小院飘出的欢声笑语，记载着一个时代的心情。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洱海容纳了我，给了我太多的惊喜，给了我太多的传奇，给了我太多的呵护。

在洱海，我和鱼虾对话，和海鸟作伴，听惯了各式各样的鸟语花香。

在洱海，我亲近蓝天白云，亲近每一座村庄，听惯了渔家的歌声，看惯了田园的风光。

在洱海，我与海菜花亲密拥抱。这种只有在清澈的水中，靠光合作用生长的水草，当地人称之为“海菜”，它是大自然赐予的美食，是水质优良的保障。

在洱海，我与苍山相依为命，海誓山盟，见证了苍山的传奇，和云的浪漫。

在洱海的碧水蓝天中，在海印，在小普陀，在洱海东岸，我邂逅了那些来自西伯利亚的红嘴鸥，似精灵，翱翔追击在蓝色的海面上。

“曾经沧海仍为水，除却巫山还是云。”当我结束洱海的行程，流经西洱河出水口，汇入发端于滇西横断山中的黑惠江，并入波澜壮阔的澜沧江，再蹚过国际河流湄公河，最后奔向宽阔无际的太平洋时，遥望着梦中的家乡，回味着旅途的过往。

当然，我的旅途并非全是欢乐，也经历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周折和磨难。途中相依为命的那些兄弟姐妹，有的流落风尘，有的患病在身，有的消沉失落。

也曾遭受白眼和唾弃，也曾遭受不解和中伤。幻若人世间经历的雾霾、沙尘暴、泥石流等灾难。曾几何时，不知道是人们伤害了我们，还是我们伤害了人们，彼此之间显得无可奈何，黯然神伤。

历史留给了人们许多沉重的思考，也留给了人们正本清源的机会。虽然代价高昂，可是善良的人们终于醒悟了，他们又把我们当作亲密无间的朋友，一起面对曾经的沧桑，一起创建清澈的故乡，一起走向美好的希望。

“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洱海。”这不仅是善良的人们觉醒后的共识，也已经成为每一个热爱洱海的人的自觉行动。正是善良而有担当的人们，把我呵护在心坎上。

我是洱海中的一滴水，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又受到精心守候，细心保护。“质本洁来还洁去”，我又成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那个引人瞩目的新娘。

我是幸运的，洱海是幸运的。人人爱我，我爱人人。人们把我比作母亲，我把人们唤作亲娘。

我是洱海中的一滴水，是万顷碧波中的一朵浪花，也是成长中的一抹泪光。

爱和被爱都是一个相互的盟约。我始终和洱海同欢乐，共成长。

在浩瀚的太平洋上空，不经意间，我又升腾成为一片云朵，漂洋过海，又回到青藏高原，又回到横断山中，又回到大理的上空，悄然落下，又成为洱海中的一滴水。

就这样周而复始，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无怨无悔，萦绕在洱海的身旁。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或是来世，我都是流经洱海、依依不舍的一滴水。

作者简介

杨建宇，云南省南涧县人，现任大理白族自治州文化和旅游局二级调研员。20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文学创作，在州内外报纸杂志公开发表散文、诗歌、小说等四百余篇（首），著有文化散文集《不谢的金花》《寻味大理》，大型文化丛书《文化大理》综合卷撰稿人。曾策划主编文化类、文学类书籍十余部。大理州文化学者，曾任大理州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现任大理州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